天唐之下

李隆基连道好酒。

杨玉环轻抿了一小口，却被呛得不断咳嗽，不经胭脂涂抹的脸蛋迅速涨红。

使其平添几分迷人韵味。

杨玉环嗔道：“圣人又在调戏奴家，这酒奇烈无比，害得奴家喉咙几乎烧起来了。”

“好在哪儿？”

李隆基被杨玉环的小女孩儿姿态惹得畅快大笑。

“太真有所不知，自开元以来朕尝遍万国贡酒，却未曾品过这般猛烈的佳酿！只有勇猛无双的英雄方才知道这是天下第一佳酿！”李隆基给予高度评价。

杨玉环眼珠子转动，再次尝了一口。

烈酒再次入喉，细品之后却有了与上一次截然不同的体会。

胸腔之内如有激雷，直教人升起万丈豪情！

杨玉环迅速想到了圣人为何会钟爱这款佳酿，正是因为这口烈酒让圣人忆起那段诛杀韦后夺回李氏江山的豪情、忆起开元年间边陲传回的一次又一次大捷、更忆起了圣人那段励精图治创下开元盛唐的时光！

李僴适时说道：“只有天下第一等佳酿才能配得上圣人，圣人乃是自古以来少有的雄主。”

李隆基没发现这竖子竟这么会说话。

心情愉悦之下，又仰头喝了一杯烈酒，道：“这佳酿是哪国使者送至长安的？”

“回圣人，佳酿出自臣之手。”李僴答道。

“哦？”

李隆基更是诧异，询问李僴从何处习来的酿酒工艺，李僴老老实实答道：“臣尝遍长安美酒，始终觉得少了些许滋味，遂醉心于改良酿酒的数十道工艺，如今小有成果便马不停蹄送入宫中。”

李隆基深深打量了一番李僴，只见李僴面不改色，目光尤为坦诚。便以此料定这个皇孙不会蒙骗他，没有追问下去。

“此等佳酿，可有名字？”李隆基又问。

李僴，“尚未，还请圣人赐名！”

李隆基失笑，沉吟道：“既然这等佳酿出自你手，莫非朕会贪图这点功劳不成，由你来起名。”

是啊。

当今圣人乃是古往今来最拔尖的帝王之一，怎么会在意这些细节。

“那就叫……长安春吧。”李僴说道。

没等李隆基开口，杨玉环便笑嘻嘻道：“长安春，是个好名字呢。”

李隆基哈哈笑道：“好，就叫长安春。”

高力士适时说道：“圣人，皇孙酿出长安春这等佳酿，只怕劳心费神了多年，酿成之后又第一时间送至宫中让圣人品尝，此等忠孝之心令人钦佩。”

李僴内心再次感激高力士。

这番话是在提醒圣人要给皇孙奖赏。

以彰显圣人是奖罚分明的雄主。

积在李隆基心头许久的阴霾被一扫而空，李隆基说道：“李僴，你想要何奖赏？”

李僴连忙跪在地上，诚惶诚恐说道：“圣人，我听闻阿父要上表奏请与我母亲韦妃和离，身为人子我不愿父母亲离散，还请圣人驳回我阿父的上表！”

唰！

沉香亭内气氛骤然变得压抑，便是连李僴都觉察到丝丝凉意降临。

圣人显然不悦！

李僴把脑袋埋得更低，以示诚恳。

杨玉环和高力士则是微微色变，怎么都没想到李僴竟提出这个过分的要求。

圣人尤为忌惮太子与内臣边将勾连，因而有了韦坚与皇甫惟明被贬离开长安中枢这件事，而身为韦坚妹妹的太子妃更应该与太子和离，李僴这是要与圣人对着干吗？

高力士额头沁出密汗。

若是圣人降罪李僴，他也会受到些许牵连。

谁让他把李僴这个麻烦带进宫？

杨玉环没有开口，低头把玩香囊，仿佛世事与她无关。

不该碰的事情她不会碰。

“李僴，朕没记错你今年该是十六岁了，可有看上某家的娘子？你为朕献上长安春，朕便给你赐婚。”这位圣人对韦妃之事避而不谈，让高力士神色稍缓。

圣人终究还是仁慈，没有因此事降罪。

已是最好的结果。

李僴若是识趣，应当知难而退，领下圣人的恩赐。

李僴仍然跪伏在地上，竟是没有收下李隆基的赏赐，继而说道：“太子自知有罪，仍不思悔改将罪过尽加妇人之身，何由堪称大丈夫乎？私以为太子为大唐储君，应有所担当并以此为鉴。”

高力士眼观鼻鼻观心，暗道此事与他无关。

圣人向来忌惮东宫与边将勾结，李僴已经抚到逆鳞，只怕会被圣人降罪。

李隆基脸色果真变得阴沉，沉声问道：“这是太子教你的？”

“不是。”李僴老实回答。

面对李隆基这种级别的帝王，最好坦诚交待。

李隆基，“继续。”

李僴抬头，目光坚毅，一丝不苟说道：“一室之不治，何以天下家国为？”

李隆基闻言讶异，再次打量李僴。

对于这个皇孙其实他没有太多印象，只依稀记得是太子的六郎，未曾想竟有这般胆量与文采。

倒是有他几分年轻时的英姿。

“够了。”李隆基开口，“你身为人子，不应到御前告太子的状，朕罚你回去闭门思过三日。”

李僴，“臣领旨！”

退出沉香亭，李僴内心倒是轻松不少。

圣人没有再提赐婚之事，意味着他已经开始斟酌李僴的上奏。

“我的便宜老爹，对不住了。”李僴默念，疾步离开。

路过花萼相辉楼。

李僴心有所感停下脚步，望向这座盛唐时期的天下第一名楼。

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下，花萼相辉楼确有冠盖天下名楼的风采，正如李僴身处这锦绣天唐。

只消一眼，足以令人迷醉。

李僴收回视线，压下激动的心情离开兴庆宫。

在无人察觉的角落，被殷红朱漆覆盖的金丝楠木之内，几只白蚁正孜孜不倦啃噬木头。

沉香亭内。

李隆基神色稍缓，对身旁二人打趣道：“这竖子当真不孝，竟到御前告太子之状。”

高力士在圣人身旁侍奉多年，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李隆基没打算怪罪李僴，反而认为李僴做得还算不错。

“皇孙孝顺也。”高力士笑道。

李隆基不置可否，随即对高力士说道：“去把太子召来。”

正在把玩着香囊的杨玉环思绪飘远，对这个在御前告老子状的皇孙升起些许兴趣。

“真是个怪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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